主题:古龙小说连载之《彩环曲》

发表于2008-06-26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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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向下,一人口中长了两粒看来特别显眼的犬齿,另一个面颊右边却生着一个深深地酒窝。
柳鹤亭心中暗笑,只见这四人笑得越厉害,面上的特征也就越明显,他不禁暗叹造物之
奇妙,的确不可思议。
明明造了一模一样的四个人,却偏偏又要他们面上留下四个不同的标记,这四人若是生
性冷僻,不苟言笑,别人亦是无法明辨,但偏偏又要他们终日喜笑颜开,好叫别人一眼就可
辨出。
只见这四个自发老人笑得心花怒放,前仰后合,他心里不觉甚是高兴,无论如何,能够
置身在欢乐的人们中间,总是件幸福的事,而人生中能遇着一些奇迹——像这种含着欢笑的
奇迹,那么除了幸福之外,更还是件幸运的事。
他性情豁达,方才虽被这四个老人捉弄了一番,但他深知这四人并无恶意,是以此刻心
中便早已全无怨恨之心,含笑说道:“小可既然猜出,那么老丈们想必也该将大名告知在下
了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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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听这四人一一自我介绍,那笑起来嘴角一起向上的人是老大“戚器”,那笑起来嘴角
眼角一起向下的人是老二“戚气”,那口中生着犬齿的是老三“戚栖”,那生着酒窝的自是
老四,叫做“戚奇。”
晨风依依,晚秋的清晨,虽有阳光,但仍不减秋风中的萧索之意,只是这秋阳中的山
野,却似已被他们的笑声渲染得有了几分春色。
柳鹤亭大笑着忖道:“这四人不但一切古怪,就连名字都是古怪的,这种名字,却教人
家怎生称呼。”心念一转,口中便笑道:“那么以后我只得称你们作‘大器’、‘二气’、
‘三栖’、‘四奇’了。”
戚器大笑道:“正是,正是,我兄弟起这名字,原正是这个意思。”
柳鹤亭却又一怔,他本是随口所说,却不知这本是人家的原意,只听戚器又自接口笑
道:“本人大器晚成,是以叫做’大器’,老二最爱生气,气功可练得最好,不但练成无坚
不摧的“阳气”,还练得我兄弟都不会的‘阴气’,阴阳二气,都被他学会了,所以叫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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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二气’。”
他语声一顿,柳鹤亭恍然忖道:“这四人无臂无掌,用以伤人制敌的武功,自然另有一
功,想必就是以气功见长的武功了。”
戚器已接道:“老三叫做‘三栖’,更是好极了,因为他不但可以在地上走,还可以在
水里游。甚至在水里躺上个三五天都无所谓,像条鱼一样,再加上他跳得最高,又像是麻
雀,哈哈——他不叫‘三栖’叫什么。”
他摇头晃脑,大笑连连,说得得意已极。
柳鹤亭却暗忖:“这三人虽然滑稽透顶,但却都可称得上是武林奇人,这位老三想必轻
功、水功都妙到毫巅,既能栖于陆,又能栖于水、栖于空,他叫做‘三栖’,倒的确是名符
其实得很。”
戚器大笑又道:“老四嘛——他花样最多,所以叫‘四奇’,我们兄弟本来还有个老
五,他人生得最漂亮,又最能干,竟一连娶了五个太太,哈哈——像是替我们兄弟一人娶了
一个,本来他叫做‘五妻’,‘戚妻’,真是再好也没有了,只是——”他笑声中突然有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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慨叹,竟低叹一声,方自接道:“只是我们这位最能干的老五,却跑去当官去了——”
他又自长叹一声,缓缓顿住了自己的话。
柳鹤亭心中大感好奇,本想问问他有关这“老五”的事,但又生怕触到他的伤心之处,
心中感好奇,却终于没有问出口来。
这戚氏兄弟与柳鹤亭越谈越觉投机,真恨不得要柳鹤亭永远陪着他们四人才对心思,要
知道他们一生寂寞,见着他们的人,不是有着轻贱之心,便是有着畏惧之意,像柳鹤亭这种
能以坦诚与之相交的人,他们当真是平生未遇,四人你一眼,我一眼,你一句,我一句,直
弄得柳鹤亭接应不暇,他自幼孤独,几曾见这如此有趣的人物,更不曾得到过如此温暖的友
情,竟也盘膝坐下,放声言笑起来。
戚器哈哈笑道:“看你文质彬彬,想不到你居然也和我兄弟一样,是条粗鲁汉子,我先
前在那边看你悉眉苦脸,长吁短叹,还只当你是个酸秀才呢!”
柳鹤亭目光动处,只见他说话之际,另三个竟也嘴皮连动,虽未说出来,但显见他说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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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意思,完全和另三人心中所想相同,他语声一了,另三人立刻连连点头,齐地连声道:
“正是,正是,我兄弟方才还直当你是个穷秀才哩!”
柳鹤亭大笑着道:“你们先前当我是个酸秀才,我先前却当你们是深山鬼魅,千年灵
狐,后来又当你们是一个轻功妙到毫巅、武功骇人听闻的武林奇人,我若知道你们不是一个
而是四个,那么——哈哈,你们年纪虽大,那个头我却是绝不会磕下去的。”
哪知他语声方了,戚大器身形动处,突地一跃而起,柳鹤亭心中方自一怔,只见他已恭
恭敬敬地跪了下来,恭恭敬敬地向自己叩了一个头,口中一面笑道:“一个还一个,两不吃
亏——”
柳鹤亭亦自一跃而起,对面跪了下去,立刻还叩一个,口中道:“事已过去,你这又何
苦,你年纪比我大得多,我就算磕个头,却又何妨。”
戚器连声道:“不行,不行,这个头我非还你不可,不然我睡觉都睡不着。”说话声
中,又是一个头叩下去。
另三人见他两人对面嗑头,更是笑得前仰后合,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,柳鹤亭亦自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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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道:“不行,不行,我若让你还叩一个头,那么我也要睡不着觉了。”
戚器叫道:“那真的不行——那怎么可以——”这两人竟是一样地拗性,一个一定要叩
还一个,一个偏偏不让他叩还一个。
柳鹤亭心想:“我抓住你的臂膀,然后对你叩个头,我再躲到你兄弟身后去,看你怎生
叩还我。”一念至此,再不迟疑,疾伸双掌,向戚器肩头抓去,他这一手看似平平无奇,其
实不但快如闪电,而且其中隐含变化,心想你无法出手招架,又是跪在地上,这一下还不是
手到擒来,看你如何躲法。
哪知他手掌方伸,戚器突地一声大笑,直笑得前仰后合,全身乱颤。
柳鹤亭突地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在颤动,一双肩膀倏眼间竟像是变成了数十个影子,自己
出掌虽快虽准,此刻却似没有个着手之处。
柳鹤亭虽然深知这四个残废的老人防敌制胜,必定练有一些极为奇异的外门功夫,但骤
然见到这种由笑而发,怪到极处的身法,仍不禁吃了一惊,方自缩回手掌,只听大笑声中,
戚器突地长长“咦”了一声,另三人立刻顿住笑声,彼响斯应,柳鹤亭心中又为之一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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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奇已自接道:“此时此刻,这种地方,怎地会又有人来了。”
戚大器笑声一顿,颤动着的身形,便立刻变得纹风不动,柳鹤亭愣了一愣,自然停住笑
声,心中大奇!
“方才笑声那等喧乱,这戚四奇怎地竟听出远处有人走来,而我却直到此刻还未——”
心念动处,快如闪电,但他这念头还未转完,谷道那边果然已有人声马嘶隐隐传来,柳
鹤亭心中不由大为惊服,道:“四兄如此高的耳力。”他长于盖世高人之侧,对于这耳目之
力的锻炼,十数年可说已颇有火候,但此刻和人家一起,自己简直有如聋子一样,他惊服之
余,长身站了起来,一拍膝上泥土,心中直觉甚是惭愧。
却听戚四奇哈哈一笑,道:“别的不说,我这双耳朵倒可以算是天下第一,咦——来的
这些人怎地阴盛阳衰,全是女的,嗯——男的只有三个——二十匹马,都是好马,有趣有
趣,有趣有趣。’
他一连说了四句有趣,面上又自喜笑颜开。
柳鹤亭听了,心下却不禁骇然,他也曾听过,关外的马贼多擅伏地听声之术,远在里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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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地行来的人马,他们只要耳朵贴在地上一听,便知道人马之数,但像戚四这样一面谈笑,
却已将远处的人马数目,男女性别,甚至马的好坏都听了出来,那却真是见所未见,闻所未
闻之事,尤其令柳鹤亭惊骇的是,他所说出的这人马数目,正和那来自南荒的一行人马一
样。
只听戚大器笑道:“不知道这些人武功怎样,胆子可大——”
戚四奇“呀”了一声,道:“不好,不好,这些人耳朵也很灵,居然听出这里有人了,
咱们可得躲一躲,若让他们一起见到我们四人,那就没有戏唱了。’
柳鹤亭目光动处,只见这四人此刻一个个眉开眼笑,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,就有如幼童
婴儿面对着心爱的玩物一样。
他心里只觉好笑,却有些不太舒服,暗中寻思道:“不知道那陶纯纯此刻是否还和他在
一起。”
又忖道:“反正我已不愿再见他们,管他是否与她在一起,都与我无关。”口中急道:
“正是,正是,我们快躲他一躲。”